投資逾百億，“熱表”竟成“溫度計”－－北方多地冬季供暖分戶計費空轉現象調查
作為供熱改革的一項重要內容，冬季供暖分戶計費已在北方集中供暖區推行多年，至今花費資金逾百億元。但“新華視點”記者調查發現，由于計量表不統一、計費復雜糾紛多、達不到節能效果等諸多因素，北京、寧夏、山東、甘肅等北方多地均出現計量表空轉現象。
大量熱計量裝置淪為“溫度計”，有小區為應對國家硬性規定“租表”
作為學界最早的改革推動者之一，中國工程院院士江億說，分戶計費工程投入資金上百億元，2016年還將繼續投入數十億元，但實際效果不及預期。另有多位業內人士印證，目前分戶計費存在大范圍空轉現象。
分戶計費即在供熱設施上安裝熱計量表，“用多少熱、繳多少費”。早在2003年，國家8部委聯合發布《關于城鎮供熱體制改革試點工作的指導意見》，提出逐步取消按面積計收熱費，推行分戶計量收費。
設備安裝面積達1692萬平方米，但僅有480萬平方米實現了分戶計費——這是寧夏熱計量改革實施多年后的最新情況。
北京朝陽區的東一時區建于2006年，約有1800戶用戶。住戶劉先生說，2013年供熱企業給小區裝了熱計量設備，但一直沒有運轉，“現在家里的溫控計就是個擺設，小區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用。”
在寧夏銀川市一個2012年建成的小區內，記者看到分戶計量設備已安裝完畢，但住戶們反映供暖公司一直按房屋面積收費。家住山東濟南的張女士說，家里的溫控器是兩年前裝的，一直閑置，現在只能當溫度計用。
記者采訪發現，除了從未使用、長期空轉外，還有一些小區則是試用一段時間后又想“轉頭”。北京一位使用分戶計量的業主說，他家的房子在樓的最西頭，用熱量大，一個采暖季竟比樓中間用戶的費用高出近一倍，“太不劃算，想恢復原來的計費方式。”
江億分析說，主要有兩類人會覺得“按熱量收費”不劃算：一是所在建筑保暖效果整體較差，尤其是一些老小區；二是在同一棟內，熱量損耗更多的房屋。
江億在調研中發現，由于國家規定沒有熱計量裝置就不許驗收新建房屋，有些新建小區為了通過驗收到市場上“租表”，等房屋交付、通過驗收后，再把計量表退回去。
寧夏住建廳一位負責人說，2013年底，該省新建建筑熱計量安裝率達80％，既有建筑改造安裝率達94％。這些數字聽起來不錯，但實際上至少四分之三的建筑仍按面積收費，大量熱計量裝置空轉。“我可以負責任地講，這在集中供暖區是個普遍現象。”這位負責人說。
熱量表質量不過關，供熱企業因收費減少缺乏積極性
記者在北方多省市采訪后發現，“熱表”之所以變“死表”，主要有三個原因。
一是國產表質量較差。北京熱力集團副總經理劉榮說，國產儀表的質量相對較差，國家大規模試點熱計量后，很多地方采購熱計量表比較倉促。熱力公司實地檢測發現，一個小區表出故障的比例能達到30％。寧夏銀川一家供熱企業負責人則表示，最多時公司安裝的表一半存在損壞、數據不準等情況。
陜西省熱能表檢測中心主任周秉直2014年曾表示，通過對該省已投入使用的90多萬臺熱計量表進行檢測，發現首次合格率在90％到96％之間，但使用一段時間后，故障率大幅提高，因為供熱用水多含有腐蝕性物質、鐵銹等雜質。加上熱計量表通常是連續使用4個月后，在停暖后閑置8個月，這對于儀表的質量要求是極高的。
其次，儀表安裝的標準不統一，配套設施和試運行系統不完善。多位業內人士提出，即使儀表質量過關，但國內還沒有統一的安裝標準，大多由開發商和供熱企業自行把握，其嚴謹程度和實際效果存在很大差別。此外，遠程抄表系統等配套設施也需進一步完善。
三是供熱企業使用意愿不強。記者采訪發現，不少供熱企業改用熱計量收費方式后，企業收費減少，嚴重影響了積極性。寧夏一家供熱企業2010年在3個小區進行熱計量收費改革，兩年后發現收的采暖費比按面積收的少了140萬元，占總收入的15％以上，于是又改回按面積收費。
“一戶一表”實際應強調“每個供熱單元”進行計量
雖然熱計量表空轉已是普遍現象，但業內人士普遍認為，熱費按“用多少、收多少”的原則收繳一定是未來發展趨勢。江億認為，按照熱量收費的方向正確，但操作出了問題。
江億說，包括他自己在內，國內很多專家對歐美國家“一戶一表、計量收費”存在理解錯誤，以為是每家每戶裝計量表。直到最近幾年，他在國外實地調查才發現，所謂“每戶”實際上是“每個供熱單元”。也就是說，國外是一棟樓用一個表。
劉榮也表達了相同看法。北京熱力集團的實踐表明，一家一戶裝表計量不但花費大，效果也不好。但在公共建筑上實現熱計量后，能節能10％到20％。對于公共建筑來說，并不是在每個辦公室都裝熱計量表，而是在整座大樓總的熱電站里裝。例如，放假后的學校、下班后的寫字樓等公共建筑，都應通過總表整體調低溫度，減少熱量使用，實現節能減費。
熱計量表出現空轉現象，除了基礎設施建設存在一定問題，另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是居民用熱習慣尚未改變。北京市供熱辦一位負責人介紹說，目前，北京已經有9000萬平方米的供熱面積實施熱計量。一般來說，一個采暖季平均下來，實施熱計量每戶節約200多元。但是居民對于隨時調節溫度的積極性不高，很多人都是將溫度設定到20多攝氏度就不管了，閥門一直是全開的狀態。
“熱計量的有效實施需要各個方面的努力。”這位負責人說，熱計量的推廣需要供熱單位進行精細化管理，同時居民要提高節能意識。
